孕41周 住院用催产素引产

　　清晨，我和女婿陪同女儿去住院，带上了女儿早已准备好的住院所用物品的箱子。一路上我不断地嘱咐司机开车要慢一点儿、稳一点儿，不要急刹车，唯恐女儿出现意外。

　　这个医院的硬件条件不错，装潢也很漂亮，看得出来这是一座刚投入使用不久的病房大楼。我们选择的是一套有里外间的产休室，由于女儿还没有分娩，所以先被安排在一套里间可以作为待产室或产房，外间为陪床亲属休息的房间。整个房间布置得好像自己的家一样，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生活所需要的东西这里全有，当然没有厨房了，因为有配膳员按时送饭来，包括给陪住家属送饭。女婿为了女儿能够康乐待产，还将家里的小音响带来，接上电脑，当屋里响起轻柔的乐曲时，我们大家心情也都变得愉快起来。

　　正常分娩取决于产力、产道、胎儿和产妇心理状态四大重要因素。产力为分娩的动力，但是受产道、胎儿、及产妇的心理状态制约。产力分为子宫收缩力和辅助力两种。子宫收缩力简称为宫缩(即子宫有节律性、阵发性的收缩)是临产的主要产力，贯穿于整个分娩过程中。腹肌、膈肌收缩力和肛提肌收缩力，这是胎儿娩出的重要辅助力。胎儿因素主要是指胎儿的大小、在子宫里的位置以及通过产道的姿势是否与产道吻合。产道是指胎儿从母体分娩的通道。这四大因素互相联系、互相影响，并需要产妇配合，如果产妇紧张、焦虑、恐惧会引起子宫收缩不协调，宫颈口迟迟不开、产程延长。因此四者必须协同作用才能顺利分娩。女儿虽然已经过了预产期，但仍然没有动产的迹象。

　　女儿住院后，住院医师、主治医师以及产科主任都先后过来进行检查。因为女儿一直准备自然分娩，但是已经过了预产期1周，所以需要“引产”来终止妊娠。“引产”就是通过人工方法促使子宫颈成熟，并且促使子宫收缩，缩短阴道分娩的时间来终止妊娠。医生认为女儿的情况具备催产素引产的适应证，因此护士很快就来给女儿静脉滴注5%葡萄糖＋催产素，并且使用胎心监护仪来监视胎儿情况。

　　人工合成的催产素主要作用是选择性兴奋子宫平滑肌，增强子宫的收缩力以及收缩的频率，目前临床上主要用于引产、催产及预防产后子宫收缩乏力性出血。但是催产素个体敏感度差异是很大的。所以护士先给女儿输上葡萄糖，而后在液体瓶中加上催产素后，根据女儿的宫缩、胎心的情况不断地调整输液的滴数，女儿开始出现了宫缩，每次宫缩由弱渐强，这种宫缩的强度女儿没有感觉到很疼痛，而且宫缩维持的时间也很短，以后逐渐消退，间歇很长时间才开始下一次宫缩。

　　我一看这种情况，心里暗暗地想，今天恐怕生不了，心中不免急躁起来。于是急忙打电话向我们医院的原妇产科主任咨询，她说：“张主任，你不要着急，有的时候需要点3天的催产素才能引产成功。是不是因为是自己的女儿就着急了？”其实我也是知道这种情况的。我们医院原来规定孕妇从进入产房或手术室开始，儿科医生就要进去协助产科医生监护新生儿分娩的一瞬间以及产后新生儿的一切，也就是说新生儿只要一出生就要归儿科负责，所以与妇产科接触得十分密切，再说新生儿医生也必须了解围产医学的知识，否则就不是一个称职的新生儿医生。俗话说“医不治己”，一个医生能够正确对自己的病人进行诊断治疗，但是对自己或自己的亲人有的时候却不能客观地分析和诊断了。

　　在女儿输液的过程中，我又向医生打听了这个医院使用药物进行“无痛分娩”的具体情况。

　　几乎所有生过孩子的人都知道分娩的过程确确实实是很疼痛的，但是因为每个产妇的疼痛阈是不一样的，所以每个人的感受也是有差异的。有的人因为影视节目或者书籍中描写的“声嘶力竭、大汗淋漓、撕心裂肺”疼痛场面的渲染，从而对分娩感到害怕，这类产妇更加紧张、恐惧、焦虑，因此可能感到分娩的疼痛更加难以忍受。当很多孕妇听说有“无痛分娩”，都希望自己使用这项技术来免除分娩的痛苦，甚至有的孕妇因为恐惧分娩时产生的疼痛而强烈要求剖宫产。据说发达国家80%～90%都采用的是无痛分娩。所谓的无痛分娩其实并不能达到真正意义上的无痛，它的意义在于让难以忍受的子宫收缩的阵痛达到产妇可以忍受的程度，或者让孕妇只能感觉到子宫收缩而没有感觉到疼痛。因此将“无痛分娩”称为“减轻分娩疼痛”或“分娩镇痛”更为贴切。现在使用的非药物性分娩镇痛的方法有针灸、呼吸调整、心理暗示安慰、镇痛仪等。目前国际医学界应用最广泛的方法是在保证产妇和胎儿安全的前提下，由麻醉医师在脊椎的硬膜外腔注射麻醉药，就是医学上常说的“硬膜外麻醉”(又称硬膜外阻滞镇痛)，这种麻醉不影响子宫规律性收缩，能够减轻应激反应，通过使用最小剂量的镇痛药物达到有效阻断痛觉神经消除腹部疼痛的目的。其具体操作是：麻醉医生在产妇的腰部硬膜外腔放置导管，当产妇宫口开大2～3厘米时，通过导管开始推进药物，其药物浓度大约是剖宫产的1/5，医生用一次药，药效大约持续一个半小时。用药浓度较低、镇痛起效快、可控性强、安全性高是硬膜外麻醉减轻分娩疼痛的优点。在整个分娩过程中，产妇都是清醒的。但是产妇对麻醉药物敏感程度不同，实施麻醉的时间掌握得如何，麻醉的方法不同，甚至原来是否有过手术的经历等因素都会影响无痛分娩的效果，因此要求麻醉医生技术十分娴熟。

　　但也不是所有孕妇都可以使用无痛分娩，例如有阴道分娩禁忌证、麻醉禁忌证、腰部外伤、腰椎疾患、凝血功能异常者等就都不能选用硬膜外麻醉。

　　这个医院很早就开展了硬膜外麻醉无痛分娩，据说还开展了笑气(氧化亚氮和氧气的混合物)吸入镇痛法，经验还是很丰富的。

　　在输液过程中，医生和助产士不断地进屋来，观察女儿的宫缩情况，但是宫缩发生得仍不理想。医生还不断嘱咐女儿输液期间可以在地上来回走动，这样有助于宫口打开。尽管宫缩时女儿腹部有一些疼痛，但是仍然遵从医生和护士的意见，下地活动，我陪着她推着输液架子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终于液体输完，可女儿还是没有发生规律性宫缩。输液停止后的这一夜，女儿的宫缩却逐渐减弱。

　　唉！真的不能着急！等明天再开始引产吧！

　　孕41周+2天 引产两天后因胎心不太好且宫缩无力，我要求给女儿做剖宫产

　　今天是使用催产素的第二天。女儿在输液的过程中，随着催产素浓度逐渐加大，宫缩也逐渐加强。导乐陪产的护士是一位和蔼善良的主管护师。

　　“导乐陪产”是近年来国际产科学界极力推崇的一种全新的服务理念，我国一些医院的产科也相继引进了这项人性化的服务措施。所谓“导乐陪产”就是选择一位有爱心、有分娩经历的专业人士，在整个产程中给予产妇持续的生理、心理及感情上的科学支持，使产妇在舒适、安全、轻松的环境下顺利地分娩。

　　导乐每次进入房间都面带笑容，指导女儿在每次宫缩开始时如何掌握呼吸的节律和深度，并且告诉女儿，只要掌握了合适的呼吸节律就会减轻因宫缩而引发的疼痛，也会促使宫口迅速打开。她根据诱导宫缩进行的情况，逐渐加快了输液的速度。使得宫缩由每5分钟发作1次到2～3分钟发作1次。同时，也在不断注视胎心监护仪，当胎心监护仪显示胎心110～120次/分，导乐叫来了大夫。

　　这是两位年轻的女医生，她们审阅了胎心监护图后，没有表示有问题否，然后其中一位女医生给女儿做了内诊，但是动作太粗鲁，再加上她手的条件不好(妇产科医生的手最好是手指细长的)，疼得女儿大声哭叫。这位女医生可能看惯了临产前产妇的哭叫，丝毫不理会女儿的痛苦，很职业地说：“不行！宫口开1指，宫颈还没有消失，现在不能人工破膜，继续使用催产素！”她对导乐说：“继续输液！”女儿还在为一阵阵宫缩引起的疼痛龇牙咧嘴，我仍然在一旁鼓励安慰着……

　　近12点，产科主任来到产房，经过内诊检查，认为宫颈已经消失、宫口开大1指、可以摸到胎头，已经具备了人工破膜的条件，可以破膜了。经过严格的消毒，由产科主任亲自破膜。破膜后马上流出大量清亮的羊水。主任说：“破膜后可以诱导宫缩发动加速，有利于胎头下降、宫口开全，进入第二产程。”

　　的确，破膜以后宫缩的速度逐渐加快，因为宫缩引起的腹痛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因为我是新生儿专业的医生，所以我格外注意胎儿在宫内的情况。我不断地注视着胎心监护仪，其显示胎心基本维持在120～160次/分。偶尔胎心也有低于120次/分或高于160次/分时，但这时也正是处于宫缩发生时，而且瞬间就恢复到正常，因此应该是正常的。这时导乐几乎就留在产房中观察女儿的产程进展。看着导乐和蔼可亲的微笑、低声地交代产程的进展以及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女儿和我对她产生了无限的信任和依赖，我很庆幸有这样一位可靠的导乐陪产助产师。

　　近下午3点半，导乐告诉我，她要下班了(因为她是连班7∶30～15∶30)，并且告诉我下一位接班的护士也是一位有经验的助产士。这时我才知道这个医院的VIP产房不是向孕妇宣传和承诺的那样：固定一个导乐助产士陪伴产妇整个产程直至胎儿娩出。想当初我选中这个医院最好的VIP产房也是看中了这一点的。看来不实的宣传也充斥在这个医院里，而且连我这个熟知医院门道的医生也被……唉！不说了！

　　我想，这位导乐熟悉女儿的情况，观察产程细致周到。作为一个临床医生，尤其是和产科打了几乎一辈子交道的我来说，我十分清楚导乐人员素质对于产妇和胎儿安全是多么的重要。我在征求了导乐的同意之后，请求护士长让导乐继续留下来，担任女儿的导乐助产师，尽管这个要求加大了导乐的工作量，但我也是迫于无奈，没想到护士长挺通情达理的，爽快地同意了，但是提出输完催产素后如果宫口仍未有进展，就必须让她下班，因为第二天她还要上班。

　　谁知道近17点30分催产素已经输完，但是女儿的宫口仍然只是开大1指，毫无进展。值班医生进来检查后告诉我，今天催产素只能输到此，明天继续输催产素引产。这时女儿的宫缩2～3分钟1次，每次持续的时间也就10秒钟左右，胎心的情况还算正常。导乐告诉我，胎心监护仪再用1小时就可以停了，于是导乐也下班走了。

　　从心里我对导乐十分感激，如果这个医院的助产士都这样就好了。不过，我可不认为胎心监护仪只用1小时就可以了，如果1小时后护士来撤胎心监护仪，我还是要坚持继续用的，因为只有通过胎心监护仪我才能了解胎儿在宫内的情况。

　　拔掉输液的针头后，女儿的宫缩发作的频率也逐渐变慢，因宫缩引起的腹痛也不像输液时那样激烈。由此可以分析出，女儿的宫缩完全是由催产素引起的，是药物在起作用，并没有诱导出女儿临产前自己发动的宫缩。我感到忧虑不安，担心明天继续使用催产素是否能够真正启动女儿自己的宫缩，而且破膜后还增加了感染的机会，这对于大人和孩子危险的概率大大增加！

　　大约在晚上7∶00，我发现胎心监护仪上显示的胎心在110～120次/分之间，甚至个别出现90次/分的记录。“胎儿是否有宫内缺氧？还是因为正赶上宫缩启动？”我心中忐忑不安，但是没有表现出来，我怕女儿和女婿着急。我继续观察，发现女儿在没有宫缩的时候胎心跳动有时也在110～120次/分之间。这可是一个危险信号！凭着我多年的临床经验，胎儿可能宫内缺氧，有宫内窘迫的倾向。“不行！我得赶快去找值班医生！”这时正好碰上我的朋友——在上海很有声望的一位儿科权威。她看过胎心监护图后，马上说：“我去找值班主任，我认为必须做剖宫产。”

　　值班主任是一位男医生。他进产房仔细审阅了胎心监护图纸，提出：“胎儿可能有宫内缺氧的情况，目前羊水清亮，按照以往的惯例，可以等到明天再静点催产素继续引产。”

　　“目前胎儿已经有宫内缺氧的迹象，虽然表现为阵发性的，但是如果发展为持续缺氧那后果是很严重的，而且前羊水清亮不等于后羊水没有问题！”我说。

　　因此我和我的朋友一致坚持认为，目前胎儿情况不再适合自然产，具备了剖宫产的指征，应该提前结束妊娠。女儿和女婿也表示同意。

　　这位值班主任说：“你们二位都是专业人士，我遵从你们的意见可以剖宫产，是今天做还是明天做？”并且询问是不是需要请一直给女儿做产前检查的专家(是这个医院产科权威)做手术。

　　这位值班的男主任外表就给人一种踏实谨慎的感觉，态度也很温和，让人感到很可信。我想与其要做剖宫产早做比晚做好，而且男医生的手术往往做得更漂亮！我马上表示：“马上做手术，由您来做！谢谢您！”

　　我的朋友为我留下来，准备亲自进手术室接孩子(实际上是为了预防意外情况，做好抢救的准备)。

　　于是手术前的准备工作开始，备皮、插尿管、女婿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然后等待手术室来人接走女儿。我告诉女婿不用紧张，所有医生在做手术之前都会将手术可能发生的所有问题一一列在手术同意书上，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都要明确地告诉家属或者患者，这是医院必须要履行的工作程序，也是医生的工作职责，没有必要紧张，更何况这个手术无论如何也必须要做的。也许自己是医生的缘故，对此我内心十分平静，坦然面对。

　　这时病房护士通知我，女儿回来后要换病房。于是我急急忙忙收拾东西准备和女婿一起搬家换房间。女婿对我说：“沙莎现在需要我，我得在她的身边！”女婿跑到女儿身边，我看到这小两口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深情地互相望着，女儿眼里含着泪水。是呀！对于剖宫产手术女儿肯定很害怕，此时丈夫的安慰恐怕比妈妈的安慰更重要。女婿做得十分正确！我很欣慰女婿是这样一个懂得体贴妻子的人！可能与我长期在医院工作有关，我没有把女儿手术当成一件大事，认为自然产改为剖宫产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女儿常常说我是职业麻痹！)，一般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从来没有认为这是一件紧张可怕的事情。但是对于老百姓来说，这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我再一次体会了老百姓的就医心理，确实应该换位思考呀！

　　20∶05，女儿被推进了手术室，我和女婿也跑到手术室门口等待手术结束。手术室门口只有我们和另一家的亲属在焦急等待。久经沙场的我不知道怎么也开始紧张起来，这时我才真正体会到产妇家属的心情。在焦急等待中，20∶25我的朋友推开手术室的大门，招呼我：“剖出来了，4130克的大男孩，亏了剖宫产！孩子过大，自己生是很困难的，而且脐带还缠绕着孩子的前臂，并抓在孩子的手中，如果坚持自然产是很危险的。羊水已经很少了，但是还清亮。现在已经缝合刀口了。”

　　我很庆幸及时做出了剖宫产的决定：

　　(1)所有给女儿检查过的医生全都估计胎儿的体重在3400～3500克之间，而且都认为自然产没有问题，只有B超医生检查认为胎儿体重在4000克左右，对于高龄产妇尤其怀有巨大儿自然产是很危险的。

　　(2)脐带绕前臂和抓在手中，如果在自然分娩的过程中由于胎儿自己的拽拉很容易发生意外。

　　(3)羊水过少，如果等到第2天再继续用催产素引产，对于胎儿是很危险的。

　　虽然是巨大儿，且出生时Apgr评分是10分，但是我的朋友认为还是留在新生儿科观察一夜比较安全。我和女婿在新生儿科看了看孩子，就回到病房的休养室等待女儿手术回来。

　　看到了自己的宝宝，女婿乐得合不上嘴，赶紧向他的父母和爷爷奶奶报告好消息。我也赶快向先生通报女儿和外孙一切平安的大好喜事。因为先生已经知道女儿要剖宫产，正焦急地在北京家中等待这边的消息呢！

　　休养室里，女儿已经安静地平卧在床上，闭着双眼，神情安然，床头上放着正在工作着的止痛泵，下身插着导尿管，一只胳膊的上臂绑着血压计上的袖带。护士屋里屋外地跑着，忙着术后的监护工作，同时告诉我们，产妇需要平卧12小时，不能抬头，并且需要禁食12小时，12小时后进餐从流食开始，同时观察产妇排气的情况，如果已经开始排气说明肠蠕动正常、消化道是通畅的且没有受到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