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一旦怀孕了,那么你最想知道的事情就是:到底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它会唤起你对男孩儿的美好憧憬,或者些微抵触,又或者是五味杂陈。曾有一位妇女,她年幼的时候父亲去世了。她对我说当她知道她怀的是个男孩儿的时候,心里充满了“自豪和强烈的焦虑”:

  我基本上是在一个由女人组成的家庭里面长大的……所以我总是对男人和男孩儿们着迷,我非常爱他们,喜欢他们——可是,虽然他们有着充满魅力的声音和动人的故事,他们却总是显得那么难以接近、野蛮、狂野、吵闹、不可预测——我不能没有他们。但是,我又对他们有那么一点儿恐惧。要养育这样的一个男孩儿不能不令我感到担心。

  另一位母亲看到一个令她深有同感的新闻后,描述道:

  很害怕!我很担心自己能否胜任养育男孩儿的工作。我丈夫是一个很出色的人,他是一位非常优秀的父亲,所以我不是怀疑他的能力,我是在说我自己。我很担心新闻报道的事情会发生在我儿子身上。

  我们每个人都有关于男孩儿的记忆,而养育男孩儿——甚至仅仅是想象一下——都会触发这些记忆。这位母亲觉得她“对孩子的性别有明显的倾向性”,而那些声称对性别没有强烈倾向性的父母也会对此深有感触,就像这些妈妈们所说的:

  一开始当我知道我有了一个男孩儿的时候,我开心极了,但是接着,我就开始担心,因为有一天他可能需要上战场。

  我很吃惊。我以为是个女孩儿。男孩儿?是个男孩儿?我该怎么办?

  我希望有个儿子,因为我不想重蹈我和妈妈所经历的那段难以回首的过去,特别是进入青春期的时候我经历的那些事情。我很喜欢男孩儿。男孩儿似乎更容易养活。

  如果你发现你怀的是个男孩儿,可是由于各种原因,这完全出乎你的意料,那么,你会怎样?有一位妈妈回忆道,当她发现她怀的是个男孩儿的时候,她觉得有点担心,因为男孩儿好像要比女孩儿粗鲁得多。她还说,让她担心的还有一点:他(儿子)会是跟我的性别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这会怎样呢?

  在一本文集(汇集了有儿子的妈妈们所写的文章)的前言中,作者安德烈娅·布坎南(Andrea Buchanan)写道:“在我怀孕之前很久,我就开始想象我那未来的女儿。我几乎没有想过会生个儿子。所以几个星期前,当B超医生指给我看我未出生孩子的显著的性别标志的时候,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吃惊过。”

  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吃惊过——这里面含义非常丰富。我想,这说明了期待对我们的影响力。你是如何爱上这样一个曾让你如此不安的人,哪怕只是个婴儿的?当你对未来的梦想被完全颠覆的时候,你是如何调整的?

  当一位怀二胎的母亲发现她怀的是个男孩儿的时候,她哭诉道:“我喜欢女孩儿,可是我永远不会有女孩儿了,我太难过了。”另一位母亲则描述了她是如何调整自己的态度的:“我满心期待想要个女儿,当我发现是个儿子的时候,我哭了……但是当儿子出生的时候,我一点都不介意他到底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了。”

  罗丝和她丈夫内特是一对幸福的父母,因为他们已经有两个女儿了。当罗丝第三次怀孕的时候,她怀了一个男孩儿。当他们发现是个男孩儿的时候,内特的第一反应是:“我们需要在床边装上带有棒球图案的帘子。”罗丝对此感到很奇怪。后来,罗丝揶揄丈夫说,在以前生两个女儿的时候他从未说过要装帘子。为什么内特此前从未想过该给女儿装带有运动风格的帘子,但是却觉得应该给儿子准备呢?这些顽固的刻板印象激发了罗丝关于性别平等的意识。

  而对于南希来说,由于特殊的个人经历,有更加矛盾的事情等着她。南希在家里排行第二。她的哥哥在3岁的时候死于脑膜炎。在哥哥死后一年半,南希出生了。虽然她并不认识这个哥哥,但是她清楚地知道,哥哥的死在某种意义上给父母的生活带来了阴影。“我是一个替代品,”她对我说道,“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来帮助父母消除阴影,治疗心理创伤的。可是,这是一个无法修复的创伤;我根本不可能起到治疗创伤的作用。在她哥哥死后,南希的妈妈曾经写信给别人说:“这个孩子是我们从阴影中走出来的唯一希望。”可是,问题是,这个愿望无法实现。南希不可能去填补父母的生活中由于哥哥的死去所带来的缺憾。结果,南希跟母亲的关系非常糟糕。

  有了这样的个人经历,当南希怀孕的时候,她会有什么愿望呢?一个男孩。“我真的觉得,只有生个男孩儿才能让我父母的生活重新走上正轨。所以不是有个孩子就可以的,能生个男孩我真的觉得很高兴。”

  因此,生个男孩儿会唤起一个女性家族中几代人的复杂感情—在南希身上,是一种悲情。南希是如何处理围绕在她周围的这些家庭历史和矛盾感情的呢?她找到了一个生男孩儿的理由,这个理由只属于她自己,而与她那个痛苦的家庭历史无关。

  “我很庆幸他与我不同,”她对我说道,“我是一个很有母性的女人。和一个与我不同的人相处,我会觉得更加自然。也许,生个女孩儿意味着竞争,而我讨厌竞争。”

  不只是妈妈们对儿子充满了或幸福或矛盾的感情,男人们则面对着更大的现实问题。特别是,人们都希望父亲是一个有能力提供衣食住行的人和可靠的保护者。有一位父亲曾告诉我说,他被这种现状“吓坏”了。另一位父亲则在思考:“我该怎么养育他呢?怎么教他运动(我不太喜欢运动)?要参军吗(虽然我是一名越战老兵,但是我不希望我儿子参军)?将来儿子会遇到各种人际关系、酗酒、毒品等等问题,我怎么教他?要不要给他做割礼?”

  对埃德来说,由于他自己痛苦的童年记忆,这个问题变得更加复杂了。他想象不出怎么能让儿子幸福成长。

  我希望要个女儿。因为我自己曾是个男孩儿。在上中学时,我过得非常糟糕,有个老师对我进行猥亵。我不希望别人再经历我曾经经历过的这些事情。可是我妻子怀孕18周时,我知道了这是个男孩儿,这让我难以接受。我哭了。我努力安慰自己。对我来说,这在感情上很困难。我只能安慰自己说:“你应该感到幸福,因为你有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四肢健全。”

  可是,他发现他无法做到,他仍然对养育儿子这件事情感到沮丧。他努力不去想这件事。

  我努力把注意力放在另一个问题上:我一直希望在40岁之前能有个孩子。现在,离40岁还有5个月,我们有孩子了。可是接着,七年级时的记忆又浮现了出来,那时我常常夺路而逃。我觉得那就是我儿子将来要经历的事情。最终,我觉得自己简直太傻了。我一生都在与抑郁对抗,我必须明白这个孩子不是我的复制品,他不一定会经历我所经历过的事情。

  这个孩子不是我的复制品。这正是令安德烈娅·布坎南,以及其他希望养育女儿的母亲们震惊的想法。对埃德来说,养育一个跟他几乎一样的孩子非常恐怖。而这种“儿子不是自己的复制品”的想法会是一种解脱。

  琳达已经有了一个女孩儿。她希望再生一个女孩儿。她很喜欢生活在女孩儿的世界里,特别是为女孩儿买漂亮衣服。她说:“我希望我在养育第二个女儿的时候做得更好。”琳达想象着自己养育第二个女儿的时候会成为女孩儿专家。然而,事与愿违。当医生告诉她是个男孩儿的时候,她丈夫“欣喜若狂”,并给他父亲打电话。而对琳达来说,“我并没有多少兴奋。虽然我现在真的喜欢他(儿子),但是对我来说,这次怀孕我并不高兴。”

  每一对父母迟早都会发现,你不能总是得偿所愿。你当然不会得到你所希望的一切,同时,你所担心的事情在大多数时候也不一定会发生。总有一天你会平静地面对上天赐予你的一切。当埃德和玛丽的儿子萨姆出生5个星期之后,我再次拜访了他们。埃德描述了儿子出生时的感觉:“难以想象。我太兴奋了,我差点哭了。我感谢上天让我们安全度过这些日子,我们生了一个健康的宝贝。”

  他对生儿子的恐惧哪去了呢?要知道他曾认为儿子肯定会有一个不幸的童年的。

  埃德宣称:“我再没有想过此前我们曾讨论过的那些问题。”现在,怀里抱着他的儿子,他觉得最重要的就是有一个健康的孩子。“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十个手指,十个脚趾,两个眼睛,一张嘴,全都是健康的。”

  最终,琳达也不再渴望为女儿买漂亮衣服了。她怀儿子时已经40岁出头了。她记得早年当教师时,她在课堂上与男孩子们相处得不错。这可能是因为她弟弟有发育迟滞问题,而她在弟弟小时候则充当了弟弟的“保护者”角色。当琳达知道她怀了一个男孩儿的时候,她放下了原来的梦想和担心,努力去做一个儿子的好妈妈。

  她的本能开始起作用了——包括更多制造她的梦想的“久远记忆”。她发现,即使大女儿穿过的黄色睡衣给儿子穿很合身,她也不会给儿子穿,这令她感到很震惊。作为一名开明的、受过教育的女性,她对自己的性别刻板印象很自责。“我想我能给儿子穿上黄色的睡衣,可是事实上我不能。我对自己古板的养育方式很不满意。你可能接受过各种教育,但你仍然是你自己。”

  换句话说,最终你必须面对一个事实:你在养育儿子。文化对你和你的儿子有很多刻板的要求。在内心深处,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想象中的男孩儿的模板,而我们必须恪守这个模板。对琳达来说,她无法想象让男孩儿穿上黄色睡衣的样子。对埃德来说,他原来难以想象他能够给儿子提供幸福生活。由于他自己有一个不幸的童年时代,他认为男孩儿的童年时代不会幸福。现在,怀里抱着萨姆,埃德已经准备好养育儿子了。

  “在培养男孩儿的特质方面,我努力给他听好的音乐,让他玩电贝司,”当萨姆出生后我再次拜访埃德时,他指着角落里的一把电贝司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我摇头。“一把1976年的芬达电贝司(Fender Precision)。”我看着支在角落里的那把漂亮的电贝司,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这位父亲怀里的孩子,想道:当然,每个男孩儿都需要,因为我知道对儿子寄予厚望对父母来说是多么重要。虽然不是每个父母都梦想他/她的儿子喜欢芬达的电贝司,但是每个父母都对孩子有所希冀,也有所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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